"叮铃铃——"老张家的闹钟在凌晨四点准时响起。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把老伴儿吓得一激灵："老头子，你这是抽哪门子风？"老张已经套上了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手指在领口摩挲着并不存在的领章："老婆子，今儿个是'八一'！"

窗外的知了叫得正欢，老张的思绪却飘回了四十年前。1977年的兰考县，太阳毒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他们班接到抗旱任务时，指导员拍着胸脯保证："干完活炊事班给炖红烧肉！"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别说肉了，连口干净水都得去村里现打。

"班长，这井深得能吞人！"新兵蛋子小王攥着井绳直哆嗦。老张正想骂人，背后突然传来地道的河南腔："解放军同志，恁这是弄啥嘞？"转头看见个满脸褶子的老农，胳膊晒得跟酱肘子一个色儿。老头儿二话不说接过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掉井里的铝桶捞了上来。老张刚要道谢，老头儿摆摆手："恁给俺们打井抗旱，俺捞个桶算啥？"

那天晚上炊事班果然炖了肉。虽然每人就分到指甲盖大的两块，可全连百十号人愣是吃出了满汉全席的动静。老张现在还记得，炊事班长抡着大勺敲锅沿："慢点儿吃！别把舌头吞下去！"结果新兵小李真噎着了，咳得满脸通红，被战友们架着去卫生所的路上还在嘟囔："值了......"

露天电影场的蚊子能要人命。可当《英雄儿女》放到王成喊"向我开炮"时，全场静得能听见胶卷转动的沙沙声。老张偷偷抹了把脸，发现前排的老班长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散场后指导员红着眼睛训话："都给我把眼泪憋回去！"结果自己先破了功，惹得全连又哭又笑。

去年老张回老部队参观，看见新兵连的小伙子们用平板电脑上课。有个00后列兵凑过来显摆："班长，现在咱都用无人机巡边啦！"老张摸着他们崭新的星空迷彩，突然想起当年自己用指北针带路，十公里越野能跑丢半个排的糗事。小战士听完乐得直拍大腿："您那会儿也太惨了！"

手机突然嗡嗡震动。孙子发来视频通话，镜头里那小子穿着崭新军装，胸脯挺得老高："爷爷！我考上军校啦！"老张盯着屏幕里孙子书桌上的坦克模型，恍惚看见自己退伍时藏在军帽里的五角星。老伴儿在旁边抹眼泪："老张家三代当兵，这算不算祖传的手艺？"

电视机里正重播建军节晚会，熟悉的旋律飘进耳朵："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老张跟着哼了两句，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举到了太阳穴边。窗外不知谁家孩子在放烟花，炸开的火星子像极了当年打靶时枪口迸出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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