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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5年3月的一个清晨,北京秦城监狱的院子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默默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被褥、衣物、笔记本,还有那些写了多年的回忆文稿,全都小心翼翼地叠放整齐。
这个老人叫陈士章,1902年出生于河北赵县,黄埔军校第五期毕业。
此时的他,已经在监狱里度过了整整25年的光阴。
25年,9000多个日夜,他就像一个影子,不声不响地活着。
跟那些在1959年就被特赦的人不一样,陈士章走的是另一条路。
他既不像有些人那样积极改造争取表现,也不像有些人那样死硬对抗到底。
25年来,他就站在中间,用最极致的"隐忍"熬过了漫长岁月。
马上就要特赦了。
陈士章心里打着算盘:申请去台湾,见见家人,这辈子也算有个交代。
毕竟家眷早在1949年就去了台湾,这一别就是26年。
老婆还在不在?
孩子们长什么样了?
有没有孙子孙女?
这些问题在他脑海里转了无数遍。
他把想法写成申请,递交上去,没想到很快就得到了批准。
不光批准,还发给了往返通行证和路费,说是可以自由来去。
统战部还专门举行了欢送宴会。
陈士章激动得一夜没睡,26年了,终于要回家了。
【一】:两次成为"烈士"的传奇
说起陈士章这个人,在那个时代并不算特别出名。
毕竟跟那些大人物比起来,一个军长级别的角色,真算不上什么"大鱼"。
话虽这么说,陈士章的经历却相当奇特——他这辈子当了两回"烈士",而且两次都是活着的。
陈士章是河北赵县人,1902年出生在一个普通农民家庭。
从小跟着父母种地,对农活很熟悉。
后来有了机会,考入黄埔军校第五期政治训练班。
黄埔军校毕业后,陈士章觉得自己学得还不够,没有马上到作战部队任职,而是先后参加了黄埔军校的多个训练班、研究班,在军官团中历任排长、连长、营长等职务。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陈士章这才开始真正的军旅生涯。
他先后担任第92师第549团副团长、第190师第111团团长、第40师第118旅旅长、第40师副师长、师长,率领部队参加过武汉会战、浙赣会战等战事。
抗战期间,陈士章表现还算可以。
1938年武汉会战时,他作为上校团长,率部阻击日军三天,击退了敌人的进攻,获得了上级嘉奖。
这算是陈士章发迹的开始。
1941年1月,发生了一件对陈士章来说影响深远的事。
当时他担任第40师副师长,第40师隶属于第25军。
1月4日,新四军军部及所属部队9000余人奉命北移,从安徽云岭驻地出发。
1月6日,行至安徽泾县境内时,遭到包围袭击。
战斗持续了7昼夜。
陈士章在这场战斗中参与了作战。
作为第40师副师长,他在安徽泾县三溪镇协助师长方日英进行部署。
战斗很激烈,双方在山区地带反复争夺。
最终新四军除2000余人突围外,大部分牺牲、失散或被俘,军长叶挺被扣押,副军长项英等人在突围后遇难。
这场战斗让陈士章得到了上级的表彰。
对当时的指挥系统来说,陈士章立了功。
可他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在另一方看来,评价会完全不同。
这成了他后来在功德林里最担心的事。
1943年,第40师换了归属。
原本属于第25军的第40师,跟着第25军一起经历了编制调整。
1944年初,第25军更换了军长,陈士章迎来了一位新上司——黄百韬。
黄百韬这个人,虽然是杂牌军出身,却颇有些本事。
他懂得怎么治军,对部下既严格又照顾。
陈士章作为黄埔军校毕业生,本可以瞧不起这个杂牌出身的上司,可他没有。
他坚决服从黄百韬的命令和指挥,工作完成得很出色。
黄百韬看中了陈士章。
这个黄埔军校毕业的副师长,既有理论知识,又懂得实战,还不摆架子。
黄百韬常常委以重任,两人合作得很好。
抗战胜利后,第25军改编为整编第25师,黄百韬出任师长,陈士章继续在他手下担任整编第40旅旅长。
部队被派到山东地区作战,经历过孟良崮战役、豫东战役等战事。
孟良崮战役打得很惨烈。
1947年5月,战役打响时,陈士章的整编第40旅也参与其中。
虽然最后失败了,但陈士章在战斗中的表现还算突出。
豫东战役时,陈士章的部队负责一个方向的进攻。
那一仗打得也很激烈,双方反复争夺阵地,伤亡都不小。
不久,整编第25师恢复第25军番号。
随着第七兵团的组建,黄百韬由第25军军长升任第七兵团司令。
黄百韬大力举荐,陈士章接任第25军军长。
那是1948年的事。
陈士章从副师长一路升到军长,黄百韬的提拔之恩,他一直记在心里。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陈士章升职后不久,等待他们的会是一场决定命运的大战。
1948年11月6日,淮海战役打响。
华东野战军向陇海线上的黄百韬兵团发起攻击。
战役开始时,黄百韬兵团下辖5个军,总兵力约12万人。
陈士章的第25军就是其中之一。
11月7日清晨,黄百韬兵团约10万人撤离新安镇,向徐州收缩。
可刚走没多久,退路就被切断了。
何基沣、张克侠率部2.3万人在贾汪、台儿庄地区起义,华东野战军主力立刻穿越防区,迅速切断了黄百韬兵团的退路。
11月9日,黄百韬兵团被追至碾庄。
碾庄是由几十个小村子组成的区域,位于江苏邳县(今邳州市),地势低洼,小河溪流纵横交错。
村子周围垒有高高的土围墙,当地人叫"圩",是防洪和防土匪的屏障。
黄百韬兵团被压缩在碾庄圩,四面被围。
兵团依托地形和工事进行防守,战斗打得非常激烈。
华东野战军从四面八方发起进攻,炮弹像雨点一样落下来,土墙被炸开一个个缺口。
陈士章在碾庄圩里坚守了半个月。
每天都有人伤亡,每天都有阵地失守。
粮食越来越少,弹药也快打光了。
外面的援军来不了,里面的部队出不去。
到了11月下旬,局势已经绝望。
陈士章看着周围的残兵败将,心里明白,这次是真的完了。
1948年11月22日晚,华东野战军对碾庄发起总攻。
炮火覆盖了整个圩子,爆炸声震耳欲聋。
激战到深夜,黄百韬兵团被全歼。
黄百韬本人在战斗中身亡,具体情况有多种说法,至今仍是个谜。
陈士章眼见大势已去,做出了一个决定:跑!
这个决定救了他的命,也给他带来了第一次"烈士"的奇特经历。
陈士章换上了破旧的农民衣服,扔掉了所有能显示身份的东西。
他只带了一小袋干粮,拿着一根烟枪,把自己彻底伪装成一个流离失所的老农民。
为什么伪装得这么像?
因为陈士章确实出身农民家庭,从小就会干农活,知道农民怎么走路,怎么说话,甚至知道农民遇到兵会是什么反应。
他操着河北口音,弓着腰,一步一步往南走。
路上遇到盘查,陈士章就装作目不识丁的老农,说自己是逃难的,家在南边,想回去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人。
检查的人看他确实像个老农,也就放行了。
就这么一路躲躲藏藏,陈士章竟然真的逃了出来,成功到达南京。
到家的时候,陈士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家里摆着灵堂!
原来报纸上报道说,第7兵团有一位叫陈士章的军长在碾庄战死,成了烈士。
家属看到报道,信以为真,赶紧办后事,灵堂都摆好了。
陈士章突然出现在家门口,家里人吓了一跳。
活人站在自己的灵堂前,这场面也够诡异的。
陈士章成了第一次"活烈士"。
处理完家里的事,陈士章赶紧去向上级报到。
当时多数高级将领要么起义,要么投降,要么战死,像陈士章这样死里逃生还主动报到的不多。
上级看他还算忠心,没有追究他战败的责任,反而继续任命他为第25军军长,让他到福建去组建部队。
陈士章吸取教训,先把家眷送去了台湾。
他心里清楚,局势已经不可挽回了,得给家人留条后路。
安顿好家人,他才去福建报到。
1949年,陈士章在福建匆匆组建了第25军。
可新组建的部队根本没有战斗力,兵源不足,训练不够,士气低落。
这支部队刚拉出来,就赶上了福州战役。
福州战役打响后,陈士章的第25军不堪一击。
部队一上战场就溃败了,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抵抗。
陈士章又一次面临绝境。
他又一次选择了逃跑。
这次连军装都不换了,直接化装成平民,从福建一路跑到了厦门。
他想在厦门避避风头,等局势稍微稳定一点再说。
可厦门很快也不保了。
1949年10月15日,解放军发起厦门战役。
战斗只打了两天,10月17日上午11时,厦门全岛易手。
除了少数高级将领和一个师的大部撤往小金门岛,其余2.7万人被歼。
这一次,陈士章没能逃掉。
他在战后的清查行动中被俘,成了战俘。
消息传不到台湾,台湾那边又以为他战死了。
在台北圆山忠烈祠,陈士章的牌位被供了起来。
人在大陆蹲监狱,牌位在台湾进祠堂——陈士章成了第二次"活烈士"。
这次可比第一次更离谱,不光有灵堂,还有忠烈祠的牌位,算是"死"得很体面了。
可陈士章活得一点也不体面。
1950年,他被送进了北京功德林战犯管理所,开始了漫长的囚徒生活。
【二】:功德林里的隐身术
1950年,当陈士章被押送进功德林战犯管理所时,他心里七上八下。
功德林这个地方,原本是一座庙,清朝末年被改建成监狱。
新中国成立后,这里成了专门关押高级战犯的地方。
1956年1月,全国重要战犯集中到这里,共200余人。
陈士章到的时候,功德林里已经关了不少人。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不少熟面孔——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将领,如今都成了这里的"学员"。
刚进去的那段时间,陈士章每天都提心吊胆。
他最怕的就是被追究1941年1月在安徽泾县的那件事。
那场战斗让新四军损失很大,许多人被俘,叶挺被扣押。
陈士章作为第40师副师长,在战斗中出了力,得到了上级表彰。
可现在情况完全变了。
陈士章担心,这笔账会被算到自己头上。
晚上睡不着觉,就想着自己会不会哪天被拉出去审判。
在功德林待了一段时间后,陈士章发现情况跟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这里没有严刑拷打,没有暗无天日的牢房,更没有动不动就拉出去枪毙。
相反,生活条件还算可以。
三餐按时供应,虽然谈不上丰盛,但也能吃饱。
有规律的作息时间,早上起床,白天学习劳动,晚上休息。
还有基本的医疗保障,谁要是病了,会有医生来看。
许多人原本在战场上落下的老毛病,在这里反而慢慢养好了。
陈士章自己也是,来之前身上有不少小毛病,在这里规律作息,定时吃药,竟然都好转了。
观察了一段时间,陈士章琢磨明白了一个道理:想活命,就得低调。
他给自己定了个策略:中庸。
什么叫中庸?
就是既不冒头,也不拖后腿。
既不积极表现,也不消极对抗。
就像隐形人一样,不声不响地活着。
功德林里有各种各样的人。
有些人积极改造,每天写思想汇报,主动揭发自己的罪行,争取早日特赦。
有些人死硬到底,拒不认错,天天跟管理人员对着干。
还有些人装病混日子,能躲就躲,能拖就拖。
陈士章谁也不学。
别人积极发言的时候,他就坐在角落里默默听着,不插话,不评论,也不表态。
轮到劳动改造,他也不偷懒,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但绝不抢着干,也不拖后腿。
写思想汇报,他就按部就班地写,既不深刻也不敷衍,就写那么几百字,交差了事。
开会学习,他坐最后一排。
分配任务,他选最不显眼的活。
和人交流,他尽量少说话。
整个人就像个影子,存在感极低。
有人问他为什么这么低调,陈士章笑笑不说话。
他心里明白,自己在1941年1月那件事上有污点,不能积极表现,一表现就得深挖自己的经历,说不定还会引起额外关注。
可也不能消极对抗,那是找死。
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躲在中间,不显眼,不冒头。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1959年,第一批特赦名单公布。
10个人被特赦,都是在功德林表现比较好的。
陈士章的名字没在上面。
他不意外,也不失望。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
那10个人,有的积极改造多年,有的手上没什么血债,有的跟上面有旧交情。
陈士章什么都不占,怎么可能被选上?
1960年春天的一天,狱方突然宣布全体战犯集合。
管理员说:"明天,全体搬往秦城,所有的东西都带走,老弱病残全部都去,望大家赶快准备好。"
院子里立刻骚动起来。
有些人以为是要放出去了,高兴得大喊大叫。
有些佛教信徒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回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陈士章没吭声。
他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静静等着。
第二天,大巴和卡车开进功德林。
所有人带着行李上车,离开了这个住了好几年的地方。
陈士章最后看了功德林一眼,心里想: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出去。
秦城监狱比功德林大多了,环境也稍微好一点。
可陈士章的策略没变:继续隐身,继续中庸,继续低调。
从1960年到1975年,陈士章在秦城监狱又待了15年。
加上之前在功德林的10年,一共25年。
这25年里,外面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可陈士章不关心这些,他只关心自己什么时候能出去。
有些人陆续被特赦出去了。
1960年特赦了一批,1961年又特赦了一批,1963年、1964年、1966年都有人被特赦。
陈士章的名字从来没出现过。
他也不着急。
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几年。
他在狱中写回忆文章,记录自己经历过的战斗。
《黄百韬的起家与败亡》《蒋军第四十师袭击新四军经过》《淮海战役第七兵团的毁灭》,一篇篇写下来。
写作成了他在狱中的主要活动。
写着写着,往事历历在目。
黄百韬在碾庄圩最后的日子,1941年1月在安徽泾县的那场战斗,淮海战役中的逃跑经历,都成了笔下的文字。
有些管理人员看了他的文章,觉得还挺有价值。
至少陈士章的态度还算"积极",愿意写回忆文章,提供历史资料。
这对他后来被特赦,可能也有点帮助。
可陈士章心里明白,自己的"积极"是有限度的。
他写文章,但不深挖自己的罪行。
他参加劳动,但不主动请缨。
他学习文件,但不发表激进言论。
始终保持在那个"中庸"的位置上。
25年,9000多个日夜,陈士章就这么默默地过来了。
【三】:漫长等待中的观察与思考
在秦城监狱的这些年里,陈士章有大把的时间观察身边的人。
这里关着的都是些什么人?
各色各样的都有。
有的是战场上的败将,有的是地方上的要员,有的是特务系统的头目。
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性格不同,在狱中的表现也大不相同。
陈士章见过积极改造的人。
他们每天主动学习,认真写思想汇报,动不动就揭发自己的"罪行"。
有的人写了几十万字的回忆录,把自己经历的每件事都详细记录下来。
有的人主动要求劳动,干活特别卖力,恨不得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
这些人中,有些是真心悔改,有些是想早点出去。
1959年第一批特赦的10个人,基本都是这种类型。
他们表现好,态度积极,手上没什么大血债,所以被优先释放了。
陈士章也见过死硬到底的人。
有个人天天研究什么"永动机",把自己关在小世界里,跟外界几乎不交流。
有个人拒不认错,坚持自己没有罪。
还有个人装病,天天躺在床上,能不起来就不起来。
这些人的结局各不相同。
有的熬到了1975年才被特赦,有的病死在狱中,有的最后还是改变了态度。
陈士章还见过各种各样的心态变化。
有人刚进来时很硬气,慢慢就软了下来。
有人一开始很消极,后来突然转变了态度。
有人表面上积极,私下里却牢骚满腹。
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但从不评论。
他就像个旁观者,冷眼看着这一切。
在这个过程中,陈士章也在思考自己的人生。
从1902年出生到现在,他走过了几十年。
从农村到黄埔军校,从排长到军长,从抗日战场到内战战场,从战俘到囚徒。
这一路走来,有过辉煌,也有过失败;有过荣耀,也有过屈辱。
他想起了黄百韬。
那个杂牌出身的上司,对他有知遇之恩。
黄百韬虽然出身不好,但确实有本事,懂得怎么带兵,怎么打仗。
陈士章跟着他,学到了不少东西。
1948年11月22日晚,黄百韬在碾庄圩战死。
那一幕,陈士章记得很清楚。
炮火连天,硝烟弥漫,到处都是呼喊声和爆炸声。
黄百韬到最后还在指挥作战,可大势已去,回天无力。
陈士章逃出来了,黄百韬死在了那里。
很多年后,陈士章还会想,如果那天自己没逃,现在会是什么样?
可能早就死了,可能也成了烈士,可能也有个牌位供在什么地方。
可他选择了逃跑,选择了活下来。
活着就得继续面对一切,包括现在的囚禁生活。
陈士章也想起了1941年1月在安徽泾县的那场战斗。
那是他心里永远的结。
战斗打得很激烈,伤亡很大。
他当时作为第40师副师长,执行的是上级的命令。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场战斗的性质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功德林和秦城,陈士章不止一次听到有人提起那场战斗。
每次听到,他都会本能地紧张。
可奇怪的是,从来没有人专门来追究他的责任。
管理人员让他写回忆文章,他就写了《蒋军第四十师袭击新四军经过》,把那场战斗的经过简单记录下来。
写得很简单,没有细节,没有分析,只是平铺直叙地说了一遍过程。
管理人员看了,也没说什么,就收起来了。
陈士章松了口气。
看来只要低调,不冒头,不主动揭自己的伤疤,也不会有人特意来揭。
这更坚定了他"中庸"的策略。
25年的囚禁生活,陈士章总结出了一套生存法则:
第一,不要太突出。
太突出了容易被注意,被注意了就容易被深挖。
第二,不要太消极。
太消极了会被认为态度不好,态度不好就没有特赦的希望。
第三,保持中间状态。
不好不坏,不上不下,就这么混着。
第四,该写的写,该说的说,但都点到为止,不深入,不展开。
第五,身体要保重。
活着才有希望,死了什么都没了。
这套法则,陈士章坚持了25年。
在这25年里,他见过太多人。
有的人刚进来时意气风发,过几年就萎靡不振了。
有的人刚开始很消沉,后来又振作起来了。
有的人一直保持乐观,有的人始终悲观绝望。
陈士章既不乐观,也不悲观。
他就是机械地过日子,一天一天地熬。
早上起床,洗漱,吃饭。
上午学习,读文件,听报告。
中午休息。
下午劳动,种菜,修理东西。
晚上写写文章,或者就躺着发呆。
然后睡觉。
第二天重复同样的内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一年年过去。
陈士章的头发白了,皱纹多了,背也有点驼了。
可他还活着,还在等待。
他等待的是什么?
出去。
只要能出去,去哪里都行,做什么都行。
1975年3月,陈士章等来了这个机会。
【四】:特赦与申请
1975年3月9日,秦城监狱举行了一场特别的大会。
所有战犯被集中起来,穿戴整齐,列队进入会场。
会场气氛很紧张,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特赦大会。
陈士章坐在人群中,心跳得很快。
他已经73岁了,在监狱里待了25年。
这25年来,他一直在等这一天。
会场很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名单的宣读。
台上开始宣读特赦名单。
每念一个名字,下面就有人激动得身体发抖。
念到名字的人,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有的甚至流下了眼泪。
没被念到名字的人,失落地低下头。
陈士章紧张地听着。
一个名字,两个名字,三个名字……他的名字还没出现。
终于,他听到了:"陈士章……"
那一刻,陈士章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25年,整整25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特赦大会结束后,被特赦的战犯们被安排到北京参观学习。
他们去了天安门,去了故宫,去了很多地方。
陈士章跟着队伍走,看着这座变化巨大的城市,心里五味杂陈。
25年,北京变化太大了。
高楼多了,马路宽了,到处都是新气象。
可陈士章无心欣赏这些,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家人。
1949年,陈士章把家人送去了台湾。
那一别就是26年。
老婆还在不在?
孩子们怎么样了?
他们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想过自己?
陈士章决定申请去台湾。
按照规定,特赦人员可以选择自己的去向。
有的人选择留在大陆,被安排工作,和亲人团聚。
有的人想去香港、美国探亲。
还有一些人,想去台湾。
陈士章找到负责人,郑重地提出了申请:"我想去台湾,和家人团聚。"
负责人看了看他的资料,问:"家人都在台湾?"
"是的。"陈士章说,"1949年我让他们先去的,这一别就是26年。我年纪大了,想在有生之年见见他们。"
负责人点点头:"可以,我们会帮你办理的。"
陈士章简直不敢相信,这么顺利就同意了?
他还以为会有各种限制,没想到这么痛快。
很快,陈士章的申请被批准了。
不光批准,还发给他往返通行证,意思是可以自由来去。
统战部还发给了路费,并且专门举行了欢送宴会。
一共有10个人提出了去台湾的申请,都被批准了。
这10个人分别是王秉钺、陈士章、周养浩、段克文、蔡省三、王云沛、张海商、杨南屯、张铁石、赵一雪。
欢送宴会上,负责人对他们说:"你们这次去台湾,是自愿的。我们尊重你们的选择,也希望你们能和家人团聚。往返通行证已经发给你们了,以后如果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陈士章激动得眼圈都红了。
26年了,终于要回家了!
1975年4月14日,陈士章和其他9人一起,从广州出发,抵达香港。
到了香港,10个人暂住在招待所。
负责接待的人说:"你们先在这里休息几天,我们会联系台湾方面,安排你们过去。"
陈士章在香港的招待所里,激动得一夜没睡。
他想象着和家人团聚的场面:老婆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孩子们会不会认得他?
有没有孙子孙女?
他们会不会怨他这么多年不在身边?
第二天,陈士章就开始打听什么时候能去台湾。
接待人员说:"快了,正在联系,再等几天。"
陈士章就等着。
一天,两天,三天……
一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消息。
陈士章有点着急了,又去问。
接待人员说:"台湾那边还在办手续,需要时间,再等等。"
陈士章继续等。
两个星期过去了,还是没消息。
一个月过去了,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陈士章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他找到接待人员:"到底什么时候能去?怎么这么久都没消息?"
接待人员也很为难:"我们一直在联系,但台湾那边一直没有明确答复。"
又一个月过去了。
陈士章每天都在焦急地等待,可台湾那边始终没有回音。
第三个月,陈士章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五】:拒绝背后的政治考量
第三个月,陈士章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台湾拒绝了他们。
为什么?
一开始陈士章想不明白。
自己这辈子为国民党打了那么多仗,在1941年1月的战斗中出过力,两次化装逃跑都是为了不当俘虏,在功德林里隐忍了25年。
现在被特赦了,想回台湾见见家人,这个要求过分吗?
可台湾方面就是不答应。
不光不答应,连个正式的回复都没有。
就这么晾着,不接也不拒,让10个老人困在香港,进退两难。
接待人员私下跟陈士章透露了一些情况。
原来,台湾方面对这批特赦人员的到来非常矛盾。
首先是政治考量。
这些人在大陆被关了20多年,思想会不会被"改造"了?
回到台湾后,会不会成为"统战工具"?
台湾当局担心,这些人可能会带来"不良影响",动摇台湾的"反共"立场。
其次是舆论压力。
接纳这批特赦人员,等于承认了大陆的特赦政策。
这对台湾当局来说,在政治上很被动。
他们一直宣称大陆是"共匪",怎么能承认"共匪"的宽大政策呢?
第三是情报安全。
这些人在大陆待了这么多年,谁知道有没有被策反?
有没有带着什么任务?
接纳他们,存在安全风险。
第四是资源问题。
台湾地方小,资源有限。
这批人回去后,怎么安置?
给什么待遇?
如果待遇不好,他们会不会闹事?
如果待遇太好,其他人会不会有意见?
最关键的是,台湾高层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微妙。
有人主张接纳,认为应该对"忠贞"的老部下表示关怀。
有人反对,认为风险太大,不能接纳。
两派争论不休,最后干脆就不做决定,拖着不办。
陈士章听完这些,心如刀绞。
他想不通:自己的忠烈牌位还供在台北圆山忠烈祠里,可活人却被拒之门外。
自己在1941年1月为他们出过力,在碾庄战役后还主动回去报到,还愿意继续组建部队。
这些难道都不算数吗?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政治考量压倒了一切,包括人情,包括义气,包括所谓的"袍泽之情"。
陈士章和其他9个人就这么困在香港,有家不能回,有亲人见不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4月拖到了5月,从5月拖到了6月,从6月拖到了7月。
眼看着就要到8月了,台湾方面还是没有任何表态。
这期间,陈士章的心情经历了几个阶段。
一开始是期待。
他觉得只是手续问题,过几天就能去了。
然后是焦虑。
怎么这么久还没消息?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接着是愤怒。
凭什么不让我们回去?
我们做错了什么?
最后是绝望。
看来真的回不去了。
10个老人中,有的人开始动摇了。
有的说,算了,别等了,回大陆吧。
有的说,要不去美国投靠亲戚?
有的还在坚持,说再等等,说不定就有消息了。
陈士章也很纠结。
回大陆?
刚出来就回去,面子上挂不住。
去美国?
人生地不熟的,能适应吗?
继续等?
还要等多久?
就在这时候,陈士章接到了一个消息:他的女儿和儿子在美国。
【六】:异乡重逢
原来,陈士章的家人在台湾待了几年后,就移民去了美国。
这个消息是通过特殊渠道传来的。
台湾那边有人给陈士章的儿子传了话,告诉他父亲还活着,刚被特赦,现在在香港,想去台湾团聚,但台湾方面不允许入境。
陈士章的儿子听到这个消息,又惊又喜。
父亲还活着!
他一直以为父亲早就死了,台北圆山忠烈祠里还有父亲的牌位呢。
没想到父亲这么多年一直活着,而且刚被特赦出来。
儿子马上给香港那边发了消息,告诉父亲,自己在美国,可以接父亲过去。
陈士章接到儿子的消息,百感交集。
26年了,儿子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还在美国定居了。
陈士章对美国一点概念都没有,只知道那是个遥远的国度。
可现在,除了去美国,他还有什么选择呢?
台湾回不去,大陆也不想回,留在香港又能待多久?
去美国,至少能见到家人,至少有个着落。
陈士章做出了决定:去美国。
1975年8月,陈士章的儿子飞到香港。
父子相见,两人都哭了。
26年,整整26年。
儿子离开的时候还是个小伙子,现在已经人到中年。
陈士章被抓的时候,儿子还不到30岁,现在都50多了。
父子俩有太多话想说,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26年的空白,怎么填补?
儿子跟父亲讲,这些年家里的情况。
母亲身体还好,就是一直担心父亲。
这么多年,家里人都以为父亲死了,母亲还守了好多年寡。
后来听说父亲可能还活着,被关在大陆,母亲又天天盼着父亲能出来。
现在父亲真的出来了,母亲高兴得不得了,让儿子一定要把父亲接到美国去。
儿子还告诉父亲,他已经结婚了,有了孩子。
陈士章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
孩子们都在美国长大,说英语,对中国的了解很少。
陈士章听着,心里酸酸的。
自己错过了儿子成长的大部分时光,也错过了孙辈的出生和成长。
这些年,他在监狱里隐忍求生,而家人在大洋彼岸艰难度日。
可不管怎么说,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
办好手续后,陈士章跟儿子一起离开香港,飞往美国。
飞机飞了十几个小时,陈士章第一次坐这么久的飞机。
他看着窗外的云层,想着这辈子的经历,觉得像做梦一样。
从河北农村到黄埔军校,从抗日战场到内战战场,从战俘到囚徒,从特赦到被拒,最后流落美国。
这一路走来,他经历了太多。
飞机降落在洛杉矶机场。
儿子开车接他去家里。
一路上,陈士章看着美国的街景,觉得很陌生。
高楼大厦,宽阔的马路,满街的汽车,到处都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到了儿子家,陈士章见到了妻子。
两人抱头痛哭。
26年了,整整26年,夫妻终于重逢。
妻子苍老了很多,头发全白了,脸上满是皱纹。
陈士章也一样,当年的将军威风早已不在,现在只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妻子拉着他的手,哭着说:"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陈士章也哭了:"我也以为这辈子出不来了。"
接下来的日子,陈士章慢慢适应美国的生活。
儿子在洛杉矶有自己的生意,日子过得还不错。
给父母买了一栋小房子,就在他家附近,方便照顾。
陈士章见到了孙子孙女。
三个孩子都很有礼貌,叫他"爷爷"。
可孩子们说英语,陈士章听不懂。
他想跟孩子们说话,可语言不通,只能干着急。
儿子充当翻译:"爸,他们在问你在中国的时候做什么工作。"
陈士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自己是军长?
说自己在监狱里待了25年?
这些事情怎么跟孩子们解释?
他只能笑笑:"就是做一些事情。"
孩子们听了,也不太明白,就跑开玩去了。
陈士章看着孙辈跑远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些孩子在美国长大,对中国的了解很少,对爷爷的过去更是一无所知。
他们不知道爷爷经历过什么,也不会理解爷爷为什么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
妻子看出了他的心思,拉着他的手说:"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一家人团聚了,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陈士章点点头。
是啊,都过去了。
【七】:暮年的孤独与回忆
在美国的日子,物质生活倒是不愁。
儿子孝顺,给父母买了房子,每个月给生活费,逢年过节还会带着全家人来看望。
陈士章和妻子的生活无忧,比在大陆好多了。
可陈士章心里并不快乐。
语言不通是第一个障碍。
陈士章不会说英语,出门买个东西都困难。
好在洛杉矶有中国城,那里有会说中文的人,有中国餐馆,有中国超市。
陈士章和妻子经常去中国城,在那里能找到一点故乡的感觉。
文化差异是第二个障碍。
美国人的生活方式和中国人完全不同。
邻居见面只是打个招呼,不会深入交往。
陈士章习惯了中国式的邻里关系,在美国却找不到那种氛围。
最大的障碍是心理上的孤独。
陈士章在美国没有朋友,没有知己,没有能够深入交流的人。
儿子虽然孝顺,但忙于生意,没太多时间陪父亲聊天。
就算有时间,父子之间也有隔阂。
26年的分离,让彼此都变得陌生了。
陈士章常常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发呆。
他想起在功德林和秦城的日子。
那时候虽然失去自由,但至少有很多人在一起。
大家虽然不怎么深入交流,但至少能说上话,至少是同类人,有共同的经历。
现在在美国,陈士章自由了,可他却觉得更孤独了。
他开始写东西。
写回忆录成了陈士章在美国的主要活动。
他把自己一生的经历都写下来,从出生到参军,从抗战到内战,从被俘到特赦,一件件事情都详细记录。
《黄百韬的起家与败亡》是他写得最详细的一篇。
黄百韬对他有知遇之恩,陈士章对这位上司一直心存感激。
他详细记录了黄百韬从一个杂牌军起家,一步步晋升到兵团司令的过程。
也记录了1948年11月淮海战役碾庄战斗的细节,以及黄百韬最后的时刻。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陈士章好几次停下笔来,擦拭眼泪。
那些战场上的硝烟,那些生死之间的抉择,那些已经故去的战友,都历历在目。
他想起1948年11月22日那个夜晚,想起碾庄圩里的炮火,想起黄百韬最后的样子。
如果那天自己没有逃跑,现在会怎么样?
可能早就死了,可能也成了烈士,可能也有个牌位供在什么地方。
可他选择了逃跑,选择了活下来。
活着就得继续面对一切,包括现在的孤独和回忆。
《蒋军第四十师袭击新四军经过》是陈士章最不愿意写的一篇。
1941年1月在安徽泾县的那场战斗,是他心里永远的结。
他作为第40师副师长,参与了那场战斗,执行的是上级的命令。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陈士章尽量保持客观,只记录事实经过,不做任何评价。
可每写一段,他都要停下来想很久。
那场战斗的细节,他记得很清楚,可又不愿意回忆。
《淮海战役第七兵团的毁灭》记录了黄百韬兵团的最后时刻。
陈士章作为亲历者,详细记录了从1948年11月7日撤离新安镇,到11月9日被围困在碾庄,再到11月22日全军覆没的全过程。
他还记录了自己化装逃跑的经历,以及后来向徐州方面报告黄百韬兵团被歼的情况。
写这些文章的时候,陈士章常常会停下来发呆。
往事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回放,有些清晰,有些模糊,有些痛苦,有些遗憾。
他想起1949年福州战役后逃往厦门的经历。
那时候他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觉得局势还有可能逆转。
可1949年10月厦门战役后,他被俘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想起1950年进入功德林时的恐惧。
那时候他担心会被追究1941年1月的事情,担心会被枪毙。
可事实证明,只要低调,不冒头,就能平安度过。
他想起在秦城监狱的25年。
那25年,他就像个影子,不声不响地活着。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间虽然失去自由,可心态反而比较平静。
因为不用做选择,不用担心未来,只需要机械地过日子就行了。
可现在自由了,陈士章却要面对更多的选择和困惑。
去台湾被拒,来到美国,语言不通,文化差异,心理孤独……
自由带来的不是快乐,而是更深的迷茫。
妻子看他整天写东西,劝他:"别总写这些了,写这些有什么用?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陈士章摇摇头:"我得写。不写下来,我怕自己会忘记。"
"忘记也好,记着有什么用?只会让自己难受。"妻子说。
"可是……"陈士章说不出话来。
他为什么要写?
也许是为了给历史留下一份记录,也许是为了整理自己的思绪,也许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他也说不清楚。
写作成了他晚年唯一的寄托。
除了写作,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八】:沉默的结局
1980年代初,陈士章的身体开始走下坡路。
他本来身体还算硬朗,在功德林和秦城的25年,规律的生活让他的身体保持得不错。
可到了美国后,可能是水土不服,可能是心理压力,他的身体开始出现各种小毛病。
先是失眠。
陈士章晚上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都是过去的事。
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又会被噩梦惊醒。
梦里常常出现战场的场景,炮火,硝烟,呼喊声,惨叫声……
然后是食欲下降。
饭菜摆在面前,陈士章却吃不下。
妻子做了他爱吃的菜,他也只是勉强吃几口。
接着是记忆力衰退。
有时候刚说过的话,转头就忘了。
有时候想起一件事,却怎么也想不起细节。
儿子带他去看医生。
医生检查后说是衰老的正常现象,给开了一些药。
可吃了药也没什么明显效果。
陈士章知道,自己老了。
1902年出生,到现在已经80多岁了。
这个年纪,身体出问题很正常。
可他还想多活几年。
虽然日子过得孤独,虽然心里有很多苦闷,可他还是想活着。
毕竟好不容易熬过了25年,好不容易被特赦了,好不容易和家人团聚了,就这么死了,不甘心。
1980年代中期,陈士章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基本不出门了,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
偶尔天气好的时候,妻子会陪他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儿子来看他的时候,陈士章会问:"台湾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儿子摇摇头:"没有。"
陈士章叹了口气。
他一直关注台湾的情况,希望有一天能够回去看看。
可台湾那边始终没有任何表示。
他的忠烈牌位还供在台北圆山忠烈祠里,可活人却被永远拒之门外。
有时候陈士章会想,如果当初没有申请去台湾,而是选择留在大陆,现在会是什么样?
可能被安排个工作,有个稳定的生活,至少不会这么孤独。
可人生没有如果。
他做出了选择,就要承担后果。
1990年代初,陈士章的身体越来越差。
他已经不能自己走路了,需要坐轮椅。
说话也不太清楚了,常常说着说着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妻子一直陪在他身边,照顾他的起居。
两个人相依为命,度过最后的时光。
1992年某个秋天的早晨,陈士章没有醒来。
他在睡梦中安详地离世,享年90岁。
儿子按照中国的传统,为父亲办了葬礼。
参加葬礼的人不多,主要是家人和几个华人朋友。
没有官方的悼词,没有盛大的仪式,一切从简。
陈士章被葬在洛杉矶的一个公墓里。
墓碑上刻着他的名字,出生和去世年份,简单几个字。
从1902年出生到1992年去世,陈士章走过了90年的人生。
他经历了晚清、民国、新中国三个时代。
他参加过抗日战争,经历过内战,在监狱里隐忍了25年,最后在异国他乡度过晚年。
他的一生,充满了起伏和曲折。
有过荣耀,也有过屈辱;有过选择,也有过无奈;有过希望,也有过绝望。
陈士章留下的回忆文章,成了研究那段历史的重要资料。
《黄百韬的起家与败亡》《蒋军第四十师袭击新四军经过》《淮海战役第七兵团的毁灭》,这些文章虽然带有个人立场,却也为研究那段历史提供了第一手资料。
历史学者在研究1948年11月淮海战役碾庄战斗时,会参考陈士章的记录。
在研究1941年1月皖南事变时,也会查阅他的文章。
陈士章的故事,是一个特殊时代的个人经历。
他不是英雄,也不是恶人,只是一个在历史洪流中挣扎求生的普通人。
他用25年的隐忍保住了性命,却失去了归属。
他被特赦后满怀希望地申请去台湾,却被拒之门外。
他最终流落异国他乡,在孤独中度过晚年,在睡梦中走完一生。
他的25年隐忍,换来的不是圆满的结局,而是更深的孤独和遗憾。
他的一生,就像一面镜子,映照出那个特殊年代里,个人命运的渺小与无奈。
